世无长生药,阉人血恨咒(1/2)
世无长生药,阉人血恨咒
时年,太子被罢,天下追捕太子。绣衣使者再次出动,寻找着太子的蛛丝马迹。
后来传来了太子自尽的消息。
太子自尽,他携带的妻儿亦死,自此,太子族灭。
天没有明,依旧是暗的。
太子已死,国却不复,天下乱成一团。
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叛,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注:出自《董仲舒》)
这些被苍祝撕下烧毁的种种警告从灰烬中重生,一幕幕皆在世上生动地上演。它们永远不会在顷刻爆发,而是在各地,在看似平淡的一日里出现,周而复始地折磨着苍祝,如他老去的生命那样,一点点,一日日地折磨他。
又有一声急报传来,“陛下,韩邪攻破了朔方。”
兜兜转转,韩邪未灭,仍破朔方。大平转攻为守,再度陷入困境。
苍祝大举征兵,可国力早已不复往日。最后得了七万兵马,令陈广立率之应战。这一去旬安城的兵马也空得差不多了。
大战起,苍祝的病更重了。他在病榻上糊里糊涂,陈培言每天端着药侍奉他。
有一天陈培言忧心忡忡地告诉他,“陛下,六皇子齐王反了。”
病榻上的天子大怒,“其心不轨,杀!”
于是六皇子被除。
又没过多久,陈培言又告诉他,“陛下八皇子煜王反了。”
天子捶着床,“反了天了,都学太子!”
八皇子又没了。
又没过多久,陈培言又来告诉他,“陛下,九皇子辽王反了。”
苍祝挥了一手,九皇子也没了。
在苍祝耳边,其心不轨之徒屡屡皆是,没有谁是幸免。这些皇子身在封地,却全部被苍祝下令让绣衣使者去杀了。
久病缠身,始终不愈,宫阙空荡,难有一人。唯有陈培言一如既往地在他身边,“陛下,奴会为你寻找名医。”
苍祝的病越来越重,陈培言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侍疾在侧,他一个阉人永远尽心尽力。只有他在说为他寻找名医。
每天醒来,苍祝都会看到陈培言端着药过来。
可这一天苍祝醒来没有看见陈培言。
等了很久后,陈培言捧着一个小盒子呈上,“陛下,奴发现江都尉为陛下留有仙药,忠心如他,不负圣心。他留有遗信,说此乃长生药。”
陈培言毕恭毕敬地呈上,小盒子打开,里头就是一颗棕黑色的药丸。
人在病榻,身无思绪,苍祝只若看到了希望,“快,快拿来!”
长生啊,那是苍祝最渴望的长生!是久病难医的他唯一的希望,他这幅枯败终于可以迎来新生。
苍老的手已皱纹遍布,伸向那颗药丸。
“且慢!”呵斥声随着一急影而来。
寝殿闯入一人。
苍祝看不清来者是谁,但见他长得高大,横然一把夺走药丸。
“曼倩,哄笑不当时。等朕吃完长生,再看你耍宝。”苍祝只记得那个高个子是一直讲笑话的人,但现在他可无心听笑话。
那高个子中郎一下跪地,“臣有奏。”
苍祝厌烦了,“朕不想听,把药给朕。”
上官曼倩抓着药不放,“陛下不能吃此药。”
“你个胆大妄为之徒,这是陛下的长生药。”陈培言急着扑上前,与上官曼倩争夺起来。
上官曼倩推开陈培言,直接把药丸吞下。
“你个疯臣!”
陈培言尖利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宫殿。
随之是苍祝的怒哀,他的梦又碎了,“陈培言,把这佞臣斩了。”
“来人,把他拉下去。”
绣衣使者纷纷入,一片朱衣细声中,那中郎直身而气正,“陛下怎知此药可以长生?若无人试药,万一药有异态该如何?”
帝王的手再次举起,绣衣使者停了下来。
苍祝时而有了清醒,“曼倩所言甚是。”
已病入膏肓的他知了死亡的恐惧,他禁不起赌了。
“陛下,臣有奏,望陛下不要再听信谗言了。”上官曼倩作揖叩头,这是他说过最正经的话,他已经讲不出笑话了。
苍祝却又糊涂了,“曼倩所指何人?”
“陛下英明,臣为陛下试药。若臣出事,必是此药之故。”上官曼倩磕了头就转身而去。
又逢两月,长生药再无音讯。苍祝的身体每况愈下,朝堂动荡不安,皇位的继承人迟迟未定。
苍祝还把它握在手里,还日日等着一份希望。
“长生药,朕的长生药!”他如此奢望,但凡醒来,就是这般喊。
陈培言又进来了,他没有端着药,而是端着笔墨。“陛下,朝政动荡,他们都要反了,还是早立太子吧。”
苍祝不应。
陈培言呈上笔墨到苍祝面前,“陛下别再任性了。”
病殃殃的天子支起了所有力气,快速一挥,笔墨皆洒,“朕立谁?朕谁也立不了。朕要长生!”
墨一地渲之,陈培言的朱衣也沾了墨,尽染些臭味。
“陛下,你也得顾着朝政啊。”陈培言微微直起了腰。
“你这个奴,你再给朕找长生药。找到了,朕赏你。”苍祝仍然像对一条狗一样,拍着陈培言的脸。
陈培言推开了苍祝的手,直起身,“陛下莫急,上官曼倩已经长生了,奴现在就让陛下长生。”
苍祝听了很是欣喜,“还有长生药,果然还有长生药。”
陈培言再也不跪苍祝了,他坐到苍祝的床沿处。
苍祝大惊,“你干什么?”
“做了鬼就永远不会死了。”陈培言的声音飘飘荡荡,一如鬼魂。
苍祝有一种惊恐油然而生,“上官曼倩怎么了?”
“他做了鬼,长生了。”陈培言道。
久难视人的苍祝瞪大了眼睛,他才发现陈培言带的面具是何等可怕。黄金掩盖了他的一半表情,苍祝根本看不清陈培言。
他开始怕,怕得想要起来,可他根本起不来,他叫道,“马宴!马宴!”
陈培言笑了,这份笑苍祝也只能看到一半,“陛下,你就没发现你的掌事官很久没出现了吗?从你生病以来,都是我在为你侍疾啊。”
苍祝双目圆睁,“你……你杀了他?”
“他碍手碍脚,我早杀了他。”
这个时候苍祝才知道害怕,可这个时候整个皇城都是陈培言的了。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朕?”
“也该轮到你了,陛下。”陈培言拉起被褥,苍祝只能以手挡着,以做反抗。
“朕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朕!”苍祝的反抗何其无力,他久病床榻,哪有什么力气,只见一片黑暗蒙上了头。
苍祝挣扎着,可他的挣扎又是那样无力。
“该到你了,现在该到你了。”陈培言用力按着被褥。经年间的所有屈辱都在这一瞬间涌入,他的双手青筋突起,每一寸血液都在说着他为奴的耻辱,“去吧,死了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陈培言的紧皱的眼角皱纹拧起。
一阵疾风陡入,纱帘飞扬。陈培言太过集中心力,不知有人闯入。觉着腰间一疼时,他已被踹下,被人一脚踏上了背。
苍祝蒙在头的被褥被拉开,他如鱼离了水那般,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臣有要事要报陛下,”来者正是斐其勒,他没有跪,踏着陈培言的背禀着,“陛下,吏府至急之报,驿站通吏长令传来。臣见绣衣使者要压,故夺之。”
从生死边缘回来的苍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吏长令?自吏府改制后朕从未提过……”
吏长令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苍祝和当初的吏府吏长严秉之。吏府之初,曾设暗线,若逢急事急难,吏府可通驿站,传急书,有吏长令便可。这本是苍祝为了对抗当年外戚所设。
“严秉之,那个木头。”苍祝念叨着他。
一封厚录有斐其勒呈上,录上画三朵梅花,梅花三边而立就是吏长令。可这吏长令是用血画的。
血腥之味让苍祝起了慌乱,他打开了笔录。
这不仅是一封笔录,还是一篇血书。字迹是严秉之的,写得很急。但苍祝的眼睛已经不好了,看着写竟然看糊了一片。
“念,给朕念。”苍祝让斐其勒念给他听。
“八月辛亥,绣衣使者以赦令诱骗太子,太子出东湖泉鸠峡谷。见太子及皇孙出,绣衣携符节令官兵杀之。太子皇孙俱亡。
太子等父清明,父却相疑太子。子无不孝,父有不察。市井小民,玄黄术士,陛下显用。任其构陷,炮烙再世,天下臣民,无人安居。
太子为仁,匡扶正义,平假错案,乐府射偶,皆为构陷。证据已在,上谏陛下,陛下却令听阻隔塞。众冤难平,太子起而杀乱,陛下不明,致使父子相残,至亲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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