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共就一晚（2/2）
当然，沈琅口中站在医馆门外的姑娘乃是若素。
“姑娘放心，我必定倾尽毕生医术治疗那位公子的魇症”
“这自然最好不过”
来治病的那个公子究竟是喜欢上了个怎样的女子？寻常姑娘不说多有善心，至少也断不会像眼前的这位那样无情。
就好像是极不愿与他扯上什么关系，真可惜了他的那番痴情。
毕竟肉体凡胎就算流尽了全身的血液，也不可能融化得了一座从不会施舍分毫私情的巍峨雪山。
无论如何，到头来那做高不可攀的雪山也只会嘲笑人类的不自量力。
此局无解。
身不在局中，大夫也许医得了身体上的疑难杂症，却解不了心里的爱恨磋磨。
他劝不了执意入局的叶游川，因为这人在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谁也说不清的未来。
本来应当是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不负相见，仅此而已。
可叶游川却非要求个他与她的结局，哪怕是蚍蜉撼树也在所不惜。
“瞧老夫这记性，姑娘虽同意在此待上一夜，但医馆的床铺统共就里间那一处，正巧那位公子就睡在那儿”
“虽在老夫面前患者并无男女之分，但姑娘想必还并未出阁，也不方便在夜里与男子独处一室，所以就需要委屈姑娘找床干净的被褥铺在外间歇息了”
“不必，既是留下来照顾人的，那自然应当是以病者为大，麻烦大夫放把椅子在里面吧，最好离他近些，这样夜里万一他醒了我也能听得到”
沈琅无甚所谓地告诉大夫她的要求，毕竟已经答应了会留一夜，那她就尽力做好要照顾人的准备。
春萝是自己人，沈琅不担心她会出去胡说些什么，无非是不满她的做法憋着生闷气，她只要稍微哄哄就好。
若素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况事关她家公子，正常情况下她一定会将此事守口如瓶。
至于大夫嘛，她暂且可以相信他，反正最后传出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她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就是他。
沈琅自己的确不在乎什么无用的名誉，可她现在是沉琅，她不能那么自私，用沉琅的身体还平白给她增添麻烦，况且人言可畏，一点点推波助澜的谣言都可以把她捏得粉碎。
那是世间再锋利的刀枪剑戟都砍不断的丝线，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姑娘深明大义，饶是老夫也倍感佩服”
“不必客套，我想这时辰大夫也应当是要离开了，何不尽快收拾东西回家歇息，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先暂时放心交给我”
“姑娘会医术？”
“会一些简单的，头疼脑热之类常见的病症应当还可以应对”
沈琅没说谎，她的确会些简单的医术，那是早些年一个对她帮助极大的故人教给她的，因为印象极深她也不敢忘，会的这些全当是一种当年的聊慰。
“那好，若夜间突然有急症姑娘解决不了的话，还烦请立刻到这条街最西边挂着无字招牌的人家找老夫”
“无字招牌？”
“正是”
“好，我记下了”
沈琅说罢转身，她缓缓踏出医馆寻找正站在不远处看杂耍的春萝和若素。
“小姐同那大夫说完了？那正好可以看看这小猴儿，它不仅会作揖还能表演节目呢，可聪明了”
春萝虽是在同沈琅说话，但视线却并未从正在玩铁圈的小猴儿身上移开，想必是看入了迷。
“春萝，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小姐我们要走了么？要不再待一会儿吧，这小猴儿跟它主人就快离开了，咱们也不急这一时嘛”
春萝还是没把视线挪开，沈琅见此无可奈何却也知她少女心性，索性就任她去了。
“你可以多待一会儿把杂耍看完，只是看完以后你就得要一个人回府了”
“一个人？小姐不跟春萝一起回去么？”春萝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她赶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沈琅。
“嗯，我要在医馆留一夜”沈琅没说具体的细节，只告知了春萝自己的这个决定。
“怎么可以！且不说这地方又破又旧除了药材什么都没有，小姐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个照料的人，万一夜里出现个什么强盗把小姐掳走了该怎么办？”
春萝字字句句都是担忧，但沈琅却实在对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忧心感到无语。
“只是在医馆里待一夜而已，凑合凑合就行，再说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况且哪有这么巧，就刚好在今夜出现强盗”
“小姐，你得要有忧患意识啊，如果真出现危险的情况害小姐受伤，春萝可该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
春萝满脸不服气，她好像下一刻就要向沈琅证明这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性极大。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你再多说也改变不了的，但是我同你保证，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想尽办法保全自己好么？”
“口说无凭，如果真有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小姐细胳膊细腿儿的怎么能敌？要我说，小姐还是赶快随春萝回府吧”
“不行，我心意已决，再怎样我都不会回去的”
沈琅眼神坚定，语气也不容置疑，似乎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下。
“这样吧，小姐要留在医馆待一夜也成，只是要带上春萝，这样小姐也能有个照应”
“我不需要照应，而且若像先前你说的那样真遇上了强盗，春萝你能替我挨上几刀？”
沈琅嘴角勾起微微打趣春萝，她知道春萝是真心关心她的安危。
只是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独自去做，若一直带着春萝就极有可能让她也陷入危险之中。
她自己也许还尚有自保之力，可若还要顾上春萝就可能会有些吃力了。
倒不如提前适应独自一人的局面。
“小姐！你就带上春萝嘛，不然我真的不放心”春萝急得跺脚，她见迟迟不能说服沈琅便开始有些急躁。
“真的不行，春萝我还需要你帮我回府应付爹爹呢，万一梅姨也有事找我的话，你就说我身体不适早早睡下了”
“可是……”春萝面露犹豫。
“别可是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出事了倒霉的也不可能是你家小姐”
说罢小猴儿的表演也刚好结束，沈琅轻巧地朝它捧着的碗里扔了几个铜板后就推着春萝往沉府的方向走。
直到春萝不得不放弃挣扎，念念不舍地离开以后，沈琅才重新回到了医馆。
一眼，她就看到了还站在门外的若素。
老大夫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天色已晚，医馆里外的光线都很暗。
若素是个机灵的，她早听见了沈琅和春萝的谈话，一想到自家公子似乎还待在里间没有出来，前后结合起来，沈琅留下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多谢沉姑娘愿意留下照顾我家公子”若素低下腰朝沈琅袅袅地行礼。
“统共就只有一晚，我也没多大损失，不过真要谢的话，你能记得先前的诺言即可”
沈琅边说话边关上医馆的大门，若素还站在门外，因而沈琅留了一个小缝，正好能看见若素的侧脸。
“姑娘放心”若素没有再继续多说。
“嗯”
沈琅觉得她们之间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若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懂她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没再看一眼，沈琅关上了最后的那条细缝，医馆内完全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