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2/2）

周良第一次看见母亲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开心，他由衷的祝福他们。

周良和姚芸坐在一桌，姚芸看着满脸带笑却两眼走神的男人，她脸上的担心隐藏不住，尤其是看到男人整场酒宴一筷子都没动的时候，

“周良，你没事吧？”

周良无奈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姚芸说不出来：“你......”

周良两眼依旧注视着台上互相牵手的那对爱人，

这一刻，他是祝福，也是羡慕。

周良下山后便没有再回去白灵山过，他在市里短租了一家旅馆，坐在房间里，他又提笔，写下一封封信。

有时，他是在深圳。有时，他又在四川。

在信中，他去遍全国各地，带着他的明信片，在当地为她们寄来祝福。

整整半年，潮湿的旅馆中，男人的身影总在半夜挑灯奋笔疾书。

2017年，12月4日，周良带着平安，带着满满一背包书信找到了姚芸。

他请求姚芸再帮他两个忙。

一个，照顾平安。

二个，每年寄一封信给秦晓丽。

短短半年没见，周良已经从原本一百五十多的体重降到一百斤上下。

这些日子，严重的躯体反应折磨着他，他对食物难以下咽，眼前时常会有重影。他知道，他没有活路了。

姚芸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男人，她觉得他疯了，她当即打了120的电话，她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放任他独自上山，

而周良，没有拒绝，没有反抗。他只流着泪，站在姚芸面前，安静张口，

“姚芸，我活不了了。我生不如死。”

姚芸往后踉跄两步，手机跌落在地。

周良安慰了一晚上女人，他告诉了她自己梦中的故事，最后，他赶在天亮之前，离开了这里。

下楼后，周良看着旁边冒着蒸腾热气的早餐店，这次，他走进店，同样买了满满一大袋馒头。

男人提着馒头离开前，店内的小电视内，齐秦深情唱着歌，

“想问天问大地，

或者是迷信问问宿命。

放弃所有，抛下所有，

让我漂流在安静的夜夜空里。

我不愿再放纵，

我不愿每天每夜每秒漂流，

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我的梦。”

男人听完整首歌，待到天边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他转身离去。

12月5日，今天是阿仪的祭日，周良没有忘记。今年的冬天不似前两年的冷冽，前两年的十二月，天上早已飘雪，今年，除了十一月底洋洋洒洒落的两场雪花外，其它时间均是艳阳高照。

今天也不例外。

周良将馒头放在阿仪坟前，他脱下包，拿出里面的笔记本，保温水瓶。

男人一页一页撕着笔记本里的纸张，用打火机点燃，

“阿仪，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将火堆圈在岩石之中，整个人又虚虚压在石圈之上，以防突然吹来的寒风带走一丝火星，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挺佩服自己的。”他看着身下的火堆，一边撕着，一边扔纸入火中，“我佩服自己能够撑这么久，我佩服自己能无数次的欺骗我自己，你仍旧在我身旁。”

“也许你不知道，这半年里，我与你的接触，比我们在殡仪馆里的时候可多太多了。”

“我睡觉你在我身旁，我吃饭你观望。甚至我带着平安爬山涉水，你也总是跟在我左右。”

“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你说，我们的缘分怎么会就终止了呢？”

周良说完，手中的笔记本仅剩最后一页。

男人小心翼翼的裁下这最后一张纸，他没有烧，他将纸张对折了又对折，最后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没两秒，周良像是想到什么，站在原地，男人又将那张纸从怀里取出，扔进火堆。

岩石中，一切化为灰烬。周良捡起地上的水瓶，倒入其中。随后，男人扔掉水壶，拿出背包中的麻绳，套上了阿仪墓前上方的这棵大树。

周良握着麻绳，打了一个死结。

站在这里，抓着绳索，周良直视着朝他照射而来的阳光。

朝阳照亮他的面庞，照亮他的后路，唯独照不亮他的内心，照不明他们未来的路。

“阿仪，我没忘记曾经答应过你的承诺。就像你在梦中对我请求的那样，我需要，我应该要，好好的替你活着。”

“可是阿仪，你真笨。”

“男人的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说完，周良一跃上绳索。

男人双手紧握住绳索两端，使力悬空在上方。

直到太阳光略过他的脸，直到黑暗完全将他侵蚀，周良松开了手。

“阿仪，现在我知道我的遗愿是什么了。”